新1军和新6军是什么时候拉开差距的？

在东北的孙立人和廖耀湘

熟悉解放战争战史的人大概都听过，“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六军”，“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一军”。

这两句歌谣，差一个字。一个打是新六军，一个是打新一军，到底哪个是真实原始版本？哪个是后世讹传附会？还是两个都有？

常识告诉我，不可能两个版本都有。一定有一个是误传的或者附会的。

国民党新一军新六军，双生花一样，从驻印军系统里析分出来。自诞生起，到覆亡止，从缅北到东北，一直肩并肩在一个战区作战。军魂人物孙立人和廖耀湘都是海外留学回来的洋派军官，部队上下全部是美械装备，抗战胜利后一同跻身国军“五大主力”。

这两个部队看上去差别不大，无论官兵素质，训练和技术水平乃至政治上的忠诚度，都可以等量齐观。而且两个军都有一个特点，有一个实力高出一头的核心骨干师：新38师和新22师。

按新22师自己的说法，新六军的成立，是因为新22师历来战功卓著，被长官部以22师为基干扩建出来的。这个扩建和组建的含义可不一样。扩建是有明确的基干，上级欲使这个基干部队的优势和战力扩大，扩张，繁殖而实施的行为。而组建，只是在几个师级单位之间，平行调动的一个搭班子行为。

两个用词微小区别，体现出上级对这个基干部队认可度的差异。

如果以新22师自己的说法，那么显然在驻印军序列的时候，新22师的表现就高新38师一头了。因为新38师等于是留在新一军守成的，新22师是被拿出去扩建繁育的。微小区别，反映了二者素质评估和长官寄望的不同。

同样的，新22师和新38师的这种关系，也可以类比张灵甫和李天霞的关系。李天霞是被从74军系统拿出去，去替74军派系繁育、扩充、进行派系培植的。张灵甫则是留在74军守成的。

在一定的用人逻辑下（不敢说王耀武一定是这个逻辑），也许最好最优秀的那个才会被拿出去拓展，扩充，繁育，示范，复制。

不过这个说法只是新22师自我评价，作为第三方视角，姑且存疑。还是把客观事实捋一捋。来看看抗战胜利后，新一军和新六军各方面到底有没有差距，到底是什么时候拉开的差距。

《军之友》创刊号（1945年8月14日出版）上的驻印军士兵

一、抗战后新六军全面出风头，而新一军始终没进入京沪核心区域

抗战胜利后，新六军第一时间和74军57师空运南京，作为国民政府还都南京的前哨部队和早期的卫戍警备部队。在南京驻扎2个月之后，新六军又奉命调到上海四郊，在上海附近驻扎3个月后,1946年1月15日，正式从上海调往东北。

而同时期，第5军，74军，100军、25军（先到杭州，10月到上海附近）等部队都先后被调到京沪核心区域。74军更是在南京担任卫戍任务一直到1946年8月才调到苏中战场，投入内战。比新六军在南京呆的时间长的多。

唯独新一军在遥远的华南区域，驻守广州。后来直接从广州经香港船运东北。

这当然不能说新一军就不如100军和5军、25军等部队受国军高层重视，但是当时缅北战事结束后，新一军和新六军两个军都面临着任务真空，都是国军精锐级预备队。而新六军被调入湘西战场，支援湘西会战，但是新一军就没有。一直在广州，后来直接去的东北。

而当时接收京沪区域的几个部队，往往都在中央有靠山。25军这样的部队，在当时精锐和嫡系程度肯定不如新一军，但是25军有顾祝同。新一军在中央层面就缺这样一个任务。虽然新38师是宋子文的税警总团出身，但是宋子文在此时的军队调动上，却使不上啥劲。

国军中枢层面缺乏直接的过硬靠山，这件事可能从抗战胜利结束到新一军最终覆亡为止，都将伴随它整个过程。

《上海图画新闻》报道新六军1945年9月5日飞抵南京（左上角为副军长舒适存）

《良友》杂志报道新六军空运南京（连人带装备运了40天），左上角为廖耀湘和美军上校

《良友》杂志报道新六军空运南京，右上角为副军长舒适存

《上海图画新闻》报道新六军1946年1月16日离开上海调往东北

二、四平大战新一军寸步难行，新六军改变战局

第二次四平战役，国军新1军、71军在四平正面打了一个多月，寸步难行。毫无进展，打成死局。最后是新6军携52军195师速下本溪，从四平东南的塔子山包抄上来，使得民主联军面临三面包围和后路不保的危险，蘧然撤军，才破解了四平战局。由此形成东北国民党军事形势的巅峰时刻。

这一仗当中毫无疑问，最露脸的是新6军，像74军里评价旗下三个旅的歌谣一样，“捡便宜”的是新六军（也并不是真的捡便宜，只是相对四平的主力对主力正面城市攻坚，新六军下本溪，突袭塔子山确实相对更容易形成突破），“挨死打”的是新1军。

当时东北国军上峰还评价新一军的新30师，在印缅时期就一直没有进攻战的锐气，此次四平战役因而打的因循保守，毫无生气。言下之意，对新一军的主力师相当不满，看不上。

三、四平战后悬赏进长春，杜聿明偏心新六军

第二次四平战役之后，林彪部队急行军撤退，又加上作战科长叛逃，透露了民主联军整个的撤退部署，因此林彪遇到了军事生涯最狼狈的阶段。部队经常几日几夜急行军还甩不掉敌人，一度有北撤苏联，化整为零打游击的考虑。

此时是国军在东北军事形势最佳时期，四平之后，长春指日可下。杜聿明为了激励部队尽快拿下长春，作出悬赏决定，却在作战地境划分的时候，把长春划给了新六军。孙立人为此大为光火！跑到指挥部和杜聿明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郑洞国回忆，当时新一军除了长春一役孙立人不满之外，杜聿明让孙立人解围184师失败也是重要原因。

自此之后，杜聿明心中，新一军和新六军两个王牌部队在心中的分量和印象，进一步清晰化和悬殊：对新六军和廖耀湘，杜聿明倚为战力柱石，把新六军培养成东北国军第一机动部队。四处救火应援。对新一军，不但降低其战术地位，还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军一样，让其分散驻守要点。导致新一军后来团级单位的接连覆没。到大决战前，原新一军出关时的9个团长，战损了6个。老兵数量大量消耗。

四、新六军成为东北战区救火队，新一军被拆散守点挨锤

国军收复长春后廖耀湘（右一）、郑洞国（右三）与美军代表白鲁德合影

根据本公众号留言区朋友梳理信息：

新一军自打分散成团级单位驻守各点之后，新38师1947年1月在其塔木丢一个团，5月在老爷岭丢一个团；新30师1947年2月城子街丢一个团，5月怀德丢一个团；50师1947年1月丢一个团。这仅仅是1947年上半年，新一军团级单位的损失，就有整整5个。

这可真真的是实力损其大半了。

尽管在此期间，新一军也打出过德惠战役这样的国军阵营知名“胜仗”，但是三下江南四保临江之后，被分散使用，守点挨锤的新一军全军实力大为亏空。到了辽沈战役前夕，新一军已经到了“新兵身躯羸弱，徒手携带全部单兵负重都感吃力”的地步了。

而新六军因为早早被树立为东北战区的机动部队，类似抗战时期的攻击军，不担任具体的守备任务，兵力比较集中，遇到大仗，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进退裕如。因而辽沈战役前夕，基本没有团级以上成建制被歼灭的战例（1948年2月法库暂编62师撤退是新六军师级单位被歼灭的开始，对廖耀湘自信心打击至巨）。

所以，回到问题开头，同样是驻印军精锐，居于全美式的五大主力之列，新一军和新六军其实自打回国开始，就面临着迥然不同的待遇。

胜利之初的接收受降过程中，新一军从未涉足京沪核心区域（虽然18军也没去京沪）。而25军黄百韬这样的部队，都因为顾祝同的原因得以进入杭州京沪。

在进入东北战场之后，无论在杜聿明的印象里还是新一军首任长官郑洞国眼里，孙立人和新一军都是一个不好使用的带刺玫瑰。

杜聿明回忆中提到，郑洞国曾亲口跟杜说：孙立人回来反而不如他不回来好指挥。

杜聿明如果因为新22师是第五军出去的，而在新一和新六之间倾向于廖耀湘，可以理解，可郑洞国和杜聿明还不完全一样啊。郑洞国虽然曾担任荣誉一师师长，和新22师同在第五军旗下，可是郑洞国在驻印军时代当过首任新一军军长，廖耀湘和孙立人是他手下仅有的两个师长。按理说有这个经历之后，如果孙立人不是特别的桀骜，郑洞国对这俩人是完全可以做到一视同仁的。

可是郑洞国对孙立人印象也不怎么好，认为桀骜不驯，难以驾驭。

这种“战区高层不待见，国军中枢无奥援”的境地，基本伴随了新一军回国后的始终。一支部队的主将性格对一个部队命运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

五大主力，除了新一军有这种情况。我们看看其他四支：

第五军上有杜聿明，徐源泉，乃至何应钦，邱清泉时代也基本上是天子门生，军长层面可直达蒋介石。

18军有陈小个子陈诚爱护有加，也不必提。

74军有俞济时，王耀武护着，即便是5大主力第一个被全歼，后续重建后也仍然是国军劲旅，名列徐州剿总最精锐的第2兵团。

新6军廖耀湘是黄埔六期第一个任兵团司令的天子门生，蒋介石在东北抓主力，抓精锐，贯彻自己军事意图的最可靠的人。和第五军一样，是军长层面可以直接通天的部队。

只有新一军，即便在军魂孙立人时代，也是不受战区长官副长官（杜聿明、郑洞国）待见，在中央层面无奥援的一个少见特例。

从这个角度上讲，你说新一军是中央嫡系部队里最“旁系”的恐怕都行。

堂堂国军五大主力，回国的时候还号称“蓝鹰部队”、“天下第一军”的新一军。就在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一军三师，4万多人，被任意分散使用，导致零敲碎打，短短一年多就被掏空驻印军精锐灵魂。

所以你如果要问：新1军和新6军是什么时候拉开差距的？

可能从孙立人当上新一军军长的时候，就已经有差距了吧。

上图：孙立人结束软禁，重见光明

上图：孙立人90大寿面对3000旧部答礼

大陆失败后，孙立人在台湾成为陆军总司令，被蒋介石重用又深疑，最终因匪谍案被软禁33年。

在孙立人90大寿寿礼上，曾经的旧部3000多人，齐集礼堂，祝贺这一场面。很多当年跟随他去台湾的旧部，以及在台湾整训的“童子军”、“青年队”成员都留下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