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泛黄的照片一直在我脑海里晃悠，那是一台看着像微波炉大小的黑色方盒子，被几根粗壮的黑色线缆死死捆在实验架上。
旁边并没有庆祝的人群，只有一排排冰冷闪烁的数据灯。
时间定格在2025年的年尾，那个曾经让全日本沸腾的方盒子，如今孤零零地躺在NTT横滨研究所的百米走廊深处，像极了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弃婴。
这就得把日历翻回到18个月前，那是2024年的4月，整个日本列岛突然被一种久违的狂热情绪笼罩。
001
那天早上东京的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股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味道。
日本电话电报公司NTT带着DoCoMo，喊上老伙计NEC和富士通，这四家曾在大哥大时代呼风唤雨的巨头，突然手牵手站在了聚光灯下。
他们丢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宣布研发出了世界首个6G高速无线传输原型机。
这消息传出来的瞬间，就像是给已经在通信领域憋屈了十几年的日本科技界，狠狠扎了一针兴奋剂。
数据确实漂亮得吓人。
就在实验室那条笔直的走廊里，百米开外，数据传输速率狂飙到了100Gbps。
咱们得这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当时普通5G速度的20和5G理论极值的十倍有余。
一瞬间日本媒体的那根敏感神经被彻底挑断了，各大电视台的主持人激动得脸都红了，那架势仿佛不是发布了一款原型机，而是刚刚宣布战胜了经济大萧条。
报摊上的报纸卖疯了，《日经新闻》和《读卖新闻》毫不吝啬版面，那行加粗的标题甚至刺痛了不少人的眼睛，胜利终于属于我们了。
这就是他们苦心经营了三年的成果，也是日本政府狠下心砸了500亿日元想要去换回的一个尊严。
那段时间日本网民的手指头都在发烫，在键盘上疯狂敲击着属于他们的骄傲，连一直跌跌撞撞的NTT股价都像吃了大力丸一样直线拉升。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泼冷水，也没有人愿意去仔细盯着那个黑色盒子背后拖着的沉重尾巴，那几根如巨蟒般的电缆正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狂欢。
大家只看到了那一串飙升的数字，却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依然只是个被困在百米温室里的巨婴。
002
当你走近那个所谓的奇迹设备，听到的不是未来的呼啸声，而是电流在大功率负载下发出的焦躁嗡嗡声。
如果你懂行，这时候其实应该手心出汗了。
这四家日本企业并没有真的攻克物理学的壁垒，他们只是在玩一个极度昂贵的拼图游戏。
DoCoMo做总控，NTT和NEC死磕高频段组件，富士通去搞那个像电老虎一样的信号放大器。
他们把频率拉到了100GHz甚至300GHz的太赫兹波段，这简直就是在钢丝上跳舞。
这种超高频段有一个致命的怪脾气，它极其娇气。
别说是这一百米的距离，就算是哪怕隔了一张稍微厚点的A4纸，原本汹涌澎湃的信号瞬间就会跌掉一大半。
这哪里是移动通信，这简直就是定点激光传输。
在那条百米走廊里，收发天线必须像两个深情对视的恋人，哪怕目光稍微偏离那么一点点角度，速度就会呈断崖式下跌。
更讽刺的是，为了维持这100Gbps的所谓世界纪录，那个300GHz频段的放大器一旦火力全开，那一小时烧掉的电量，足够让一个普通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一整天。
这是什么概念，要是把这玩意儿搬出实验室，要想覆盖东京那哪怕最繁华的23个区，至少需要密密麻麻装上15万个这样的基站。
有人偷偷按了按计算器，算出的一串数字让所有高管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
光是这一年的电费就得烧掉3万2千亿日元。
你没听错，这几乎要吞掉DoCoMo这家巨无霸全财年收入的七成。
还没开始赚那6G的钱，光是交电费就得先把自己赔个底掉。
这哪里是商业曙光，这分明就是一颗裹着糖衣的剧毒胶囊。
可当时的日本社会不需要这个计算器，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洗刷当年错失5G时代的屈辱，哪怕这个胜利是易碎的，是带水分的，甚至是在实验室真空环境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003
在这场虚假繁荣的背后，海对岸的另一个庞然大物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声不响地跑过了终点线。
就在日本这几家公司还在为谁做芯片谁做放大器争论不休的时候，2022年中国的紫金山实验室里，那群工程师早就已经达成了360到430GHz太赫兹频段的100到200Gbps传输。
没有铺天盖地的头条，没有股市的狂欢，只有一摞摞不断增加的专利文件。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差距。
直到2025年大家才猛然惊醒，原来那所谓的日本世界第一，更像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他们把不同厂家现成的模块，像搭积木一样拼凑了一套并不具备实战能力的演示机。
里面最核心的射频芯片依然捉襟见肘，那个支撑300GHz高频段的关键技术，竟然还得依赖上世纪60年代就已经问世的行波管技术来硬撑场面。
这就是日本制造业那个著名的加拉帕戈斯综合症又犯了，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把参数打磨得光鲜亮丽，可一旦拿到狂风暴雨的真实世界里，立刻就水土不服。
与此同时中国已经悄悄把战场铺向了天空。
当日本技术人员还在为了那100米的穿墙信号发愁时，华为和中兴的实验网络已经连通了低轨卫星，他们的目光早就跳出了地面基站的束缚，在那张覆盖全球的巨大专利网中，中国死死攥着全球40点3%的份额。
这个数字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但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敲打着那些还沉浸在幻觉中的人。
004
泡沫破碎的声音往往是很轻的，轻得只有夜深人静时看财报的人能听见。
到了2025年的冬天，那个曾经被视为复兴象征的项目，也就是超越5G计划，已经在现实的泥潭里陷得动弹不得。
二代机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因为没人能解决那恐怖的功耗问题，也没有人能说服运营商去花那个冤枉钱。
之前捧得越高，现在的落差就摔得越狠。
当年那个嘲笑中国5G时代结束了的黑白照片帖子，现在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截图打脸，变成了一个网络笑话。
那台原型机还在那里摆着，就像日本通信产业的一座纪念碑，纪念着一段仅仅维持了18个月的虚幻胜利。
技术竞争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它不看你的PPT做得多精美，也不看你的发布会请了多大的官站台，它只看你能不能在暴雨天里打通一个视频电话，能不能让老百姓在不用卖房子交电费的前提下刷得动网页。
中国走的路看起来笨重，把整个产业链从头到脚捋了一遍，专利、标准、设备全部握在手里，而日本则依然沉迷于那种瞬间爆发的百米冲刺。
这个故事还没完。
按照中国互联网发展报告的时间表，等到2030年6G真正变成产业的时候，那将是一个超过万亿级别的超级市场。
到时候，那些躺在实验室里吃灰的奖杯和证书，估计连一张入场券都换不来。
我们现在回头看，那声嘶力竭的欢呼，更像是一个迟暮的巨人，在黄昏时分发出的一声不甘的叹息，回声很大，但转瞬即逝。
信息来源
DoCoMo及NTT官方技术发布会资料
中国紫金山实验室太赫兹技术研究报告
日本经济新闻关于NTT与NEC联合研发报道
全球6G专利申请分布统计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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